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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人

门并没有关,房间里已是一片狼藉。空气中散发着纸张和油墨的气味,隐约透露出这里原本的用途。所有原材料和生产设备已经被清理和销毁,一把木制的椅子和有着磨损痕迹的工作台伫立在空间中,仿佛让人想象出印刷人在这里创作的景象。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部违法的一次成像相机,对着这沉默的风景按下快门,一张正在显影过程中的相纸从机身前部缓缓吐出。我手上的这台相机生产于 2019 年,得益于当年兴起的一阵胶片摄影的复古浪潮,使我们这群人能较为轻易地获得这些工作状态良好的未联网艺术媒介(offline art media)。

我没有见过印刷人,只有一张从朋友处获得的印刷人的名片。这张名片也是使用其标志性的宋体铅字字体印刷而成,上面印着我脚下这间房屋的地址。我在那位朋友家中看过印刷人做的小册子,边缘被利落地裁成直角,而不是掌上设备的圆弧倒角;文字带有粗细的变化,而不是荧幕上粗细均匀的黑体字;最重要的是当你用鼻子凑近了闻,就可以闻到油墨那毒品般的清香。为了这种独一无二的体验,我们宁愿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想方设法收集这些违禁物。

对于政治,我们并没有过多的涉入。事实上我并不反对「万物互联」政策的实行,它是一种利大于弊的治国方针,唯一牺牲的就是我们这群具有恋物情结的中年团体罢了。因此,我们尽可能保持低调,用朋友之间口耳相传的方式组织聚会,分享诸如绘画、相片、书籍之类的稀奇玩意儿。

从印刷人的工作室走出,我打开掌上设备上的资讯应用:「……近日警方查处一起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的非法窝点,据了解……」

我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相机放入了背包深处。